那一天的颠簸，颠出了藏在心底的记忆
清晨五点半，天还没完全亮透，我就被手机闹钟惊醒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我轻手轻脚地走到母亲的房间。她已经醒了，正靠在床头，眉头微微皱着——这是她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。看到她这个样子，我心里一紧，赶紧上前扶她起身。
“妈，今天咱们得去省城医院复查，我约了专家号。”我轻声说道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。
母亲叹了口气：“又得麻烦你了，这老骨头真是不争气。”
我摇摇头，没说什么，只是帮她穿好外套，收拾好随身物品。母亲年纪大了，身体一年不如一年，每次出门都像是一次小小的远征。而这次，因为她的腰不能久坐，我决定抱着她坐车——这个决定，让原本普通的就医之路，变得格外不同。
叫的网约车到了楼下。我小心翼翼地抱起母亲，她比我想象中还要轻，像一片羽毛，却又重如千斤——这份重量，是岁月，是付出，是沉淀的爱。司机见状，赶紧下车帮忙，我们一起将母亲安顿在后座。
车子启动，驶出小区，汇入早高峰的车流。这座城市刚刚苏醒，街道上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。母亲靠在我怀里，闭着眼睛，偶尔因为路面的颠簸而轻轻蹙眉。每一次颠簸，我都下意识地收紧手臂，仿佛这样就能为她缓冲掉所有的不适。
路上的颠簸，颠出了我藏在心底的记忆。
记得小时候，母亲也是这样抱着我。那时候我生病发烧，她连夜背着我跑去医院。乡下的路不好走，坑坑洼洼，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，我在她背上颠簸着，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。她的喘息声，她急促的心跳，她温暖的脊背……这些记忆，原本已经被岁月尘封，却在今天的颠簸中重新变得鲜活。
“妈，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发烧，你背我去医院的事吗？”我轻声问。
母亲微微睁开眼睛，笑了笑：“怎么不记得？你那时候小脸烧得通红，趴在我背上哼哼唧唧的。”
“那时候的路比现在颠多了。”我说。
“是啊，”母亲叹了口气，“但现在是我在你怀里颠簸了。”
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。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，它悄然改变了我们的角色，却改变不了那份相依为命的亲情。
车继续行驶，偶尔遇到红灯停下，偶尔因为避让行人而颠簸。每一次颠簸，都像是时光的一次叩击，提醒着我：母亲老了，而我长大了。那个曾经需要她保护的孩童，现在成了她的依靠。
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，突然意识到：这条就医之路，不仅仅是一次物理上的位移，更是一次情感上的回溯。那些颠簸，颠出了我们的过去，也颠出了我们的现在与未来。
颠簸之路，亦是成长之路
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，终于驶入了省城的地界。高楼大厦取代了低矮的民居，街道变得更宽，车流变得更多，红绿灯的等待时间也更长了。母亲在我的怀里动了动，似乎睡得不舒服。
“快到了吗？”她轻声问，声音里带着疲惫。
“快了，妈，再坚持一会儿。”我调整了一下姿势，让她靠得更舒服些。
就在这时，车子为了避让一个突然窜出的电动车，猛地打了个方向。一阵剧烈的颠簸，母亲本能地抓住我的手臂，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。那一刻，我突然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恐惧与无助——这种感受，她曾经为我承受过无数次，而我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。
“对不起啊，刚才有个车突然窜出来。”司机抱歉地说道。
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，低头看着母亲：“没事吧，妈？”
她勉强笑了笑：“没事，就是吓了一跳。”
这段插曲让我陷入了沉思。生命的道路何尝不是如此？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颠簸与转折。小时候，是母亲为我抵挡这些颠簸；而现在，轮到我来为她缓冲人生的震动。
我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：“养儿方知父母恩。”直到今天，抱着她在颠簸的路上前行，我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深意。那些她曾经为我付出的日夜，那些她不辞辛劳的奔波，那些她默默承受的压力……所有的一切，在这一刻都有了具体的重量与温度。
终于，医院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。我小心地抱着母亲下车，办理挂号、候诊、检查……一系列流程走下来，已经是中午时分。专家仔细看了母亲的CT片子，调整了治疗方案，开了新的药。
“要注意休息，避免久坐久站，定期复查。”医生叮嘱道。
我认真地记下每一个注意事项，忽然意识到：这就是成长吧——从被照顾到照顾人，从接受爱到给予爱，从依赖到被依赖。
回程的路上，母亲因为吃了止痛药，睡得很沉。她靠在我怀里，呼吸平稳，脸上的皱纹在睡梦中似乎也舒展开了。车窗外的阳光洒进来，在她花白的头发上跳跃。我看着她，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：这一刻的平静，比路上的颠簸更让我心悸。
因为我知道，这样的时光正在一点点流逝。母亲会越来越老，我会越来越忙，这样的陪伴机会将会越来越少。每一次颠簸，每一次陪伴，都值得珍惜。
车子驶过一段不平整的路面，轻微地颠簸了一下。母亲在睡梦中咂了咂嘴，像个小孩子。我忍不住微笑，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，让她睡得更舒服。
这条颠簸的路，让我重新认识了母亲，也重新认识了自己。它颠出了我们的过去，颠出了我们的现在，也颠出了我对未来的思考。或许，生命的本质就是这样一段颠簸的旅程，重要的是有人与你同行，有人愿意在你颠簸时紧紧抱住你。
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，我默默许下一个愿望：愿我能永远做母亲颠簸路上的依靠，就像她曾经为我做的那样。这条路或许颠簸，但因为有爱，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坚定。
